嘉岚回想起往事,有些恍惚。顾昭问她为什么眼看着家中的仁济堂每况日下却手握一大把股票不肯救助,这就是原因。

    嘉岚回国后,自己租了个房子。父亲上过两次门,拄着拐,身体瘦脱了形,向她借钱,她没有答应。

    从顾昭房中出来,径自回了房。正巧当天的晚报送过来,嘉岚顺手翻了翻。报纸的头版头条便是湘腴刺杀的事。沪上赫赫有名的顾老板被革命党刺杀,任怎么说都是值得大写一番的事。只是……

    嘉岚目光停在那幅拿近半个版面刊的照片上——照片是从侧面拍的,上面是她和顾昭,正是顾昭为她挡枪的那一幕。她的头向着里侧,只能看见顾昭的精致如大卫的侧脸。

    顾昭那时整个人伏在她身上,两个人贴的很近,因为情况紧急,她当时倒也没有想那么多。

    此刻看着这照片,见着两人那般贴近的样子,倒是愣了一瞬。

    而更让她愣怔的是照片本身。

    那个时候护军的人还没来,记者不可能比护军的人还快,那么究竟是谁拍下的照片呢?

    除非……

    嘉岚想着,觉得头有些疼,按了按太阳穴。昨夜的紧张加上熬了一整夜的疲惫,此刻终于有点吃不消了。

    算了,不管怎么说,先睡会再想。

    吴医生为顾昭检查了一下伤口,确认没什么大碍。子弹已经全取出来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多养两天就好了。

    顾昭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受了多少,自己也挨刀子挨成了半个医生。看着那瓶慢慢滴着的葡萄糖,眼中露出点若有所思,良久,方摆摆手,让他出去,把裴子义叫进来。

    “九哥,九哥!”裴子义还没到他床前,就急切叫道。

    顾昭抬手止住他,好看的眉心一皱:“还没死,别急着喊魂。”

    “九哥都怪我……”裴子义声音低了些,有些哽咽,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站在他跟前,双目赤红。

    也是一整夜没闭眼,还分出工夫来瞪了嘉岚好几眼。

    顾昭没耐心听他一个一米八几、一手能撂翻三四个人的孔武大汉跟这委委屈屈和个小姑娘一样的认错,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问:“昨晚让你买个栗子,你怎么买了那么久?”

    裴子义跟了他六年,是他从码头上捡回来的,那时候他还没眼前这么一站就一座山似的高壮,只是个鸡仔似的小瘦干。